街角处的一家老店，右边的橱窗里摆着各式装饰材料，左边却支着一副画架下面散放着几盒色彩颜料，我竟瞥到了久违的水彩颜料。店里昏暗嘈杂，柜台后的两位老人须发花白看上去都像是来自传说中的阿拉伯。语言不通就手脚比划起来，拿错了几样东西后老人渐渐明白我想要的东西，又转身从锁着的柜子里取出几盒水彩让我琢磨。不一会儿又进来几位客人他们便忙了起来就好像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坐在一角，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忙碌，迥异的人或事常常能引起我的好奇。搞定出来，只听懂了老人那句最后的道谢。
轻轻触摸着水彩纸上洁白错落的纹理是一种久违感觉，似乎看到一缕缕颜色在水中自由繁复蕴散开去。有时候，一副画的来历确实难以捉摸，身在何处又被什么触动都无从知道。
夏季的托莱多小镇(Teledo)，日子随意而悠长，走在中世纪错落无序的街道上有种隔世的感觉。桥下一弯绕城流淌的小河在封闭的山谷间轰鸣着，山坡上那些教堂高耸着都超出了我的想象。街边的邻里从楼上用根细绳顺下一个竹篮然后提起街边吆喝的杂物，很多小店里兜售着各种旧时的骑士头盔和剑戟盾牌，咖啡店里写在山墙上的菜单一角也不忘了画上清瘦的唐吉柯德和矮胖的桑丘，匆匆走过的女孩子们穿着随意大胆谈吐率性，一位中年女画家背着几幅油画布牵着只狗遢拉着拖鞋走在清晨幽暗嘈杂的街道上，身边那位颤巍巍的老太太转身费力地拽开教堂厚重的大门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另一扇门的背后，两位老人蹒跚地迈上门前高高的石阶吻着彼此道别，背后的夕阳下拉着她们长长的影子。
城堡里的姑娘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曾经充作战时医院(Hospital Tevera)的那间病历库里都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人昔日的伤痛和煎熬，此刻都泛着光阴的印渍沉寂在那里。穿过阳光下层层斑驳的廊柱，我慢慢走向拱廊尽头的那间教堂，格列科(El Greco)那些原画依然完整地陈列在教堂的中厅里。曾经看过那么多宗教题材的绘画，只有他的画面上竟隐隐地幻化出上帝曾经超然的存在，神秘而令人仰望。
一个寄身异乡的希腊人，除了生存之外该具备怎样的功底和眼光才能撇开那个年代的审美偏执都是异数，那些画背后散发出的精神特质和形式都跨越了宗教的内涵和时间的冲蚀在今天看来都依然独特和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