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在上海的日子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除了喜欢吃上海菜之外,上海的一切都令虹感到陌生和不适应,尤其是那蹩脚的上海话。
尽管母亲从小就时常跟她说上海话,虹也并非一点都听不懂。但是长大上学之后,在周围都是青岛话的环境里,虹却不喜欢母亲跟她说上海话,觉得怪怪的,挺别扭,怕别人笑话。 于是母亲也不再坚持开口跟她讲上海话,只是执意地要把她送到上海去,或许也是希望那里的环境能够改造她,训练她能够够讲一口吴侬软语的正宗上海话。
这下子,全家的人都跟着虹遭罪,个个都得绕着舌头,憋着劲,跟她讲那不三不四的国语。有时某某刚说了一句,旁边的人就哄笑起来。
家中国语讲得最正宗的要数大舅妈了,可是大舅却不喜欢她讲国语。因为大舅妈是苏北人,讲上海话还听不出口音,可是一开口讲国语,就露馅了,那苏北人的腔调就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既然大家都感到别扭,虹就干脆不说话了,或者是少说话。没事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那时的虹刚刚上初中,整天牵挂着虹的父亲,给虹寄来了满满一大箱子的书,供她闲暇时侯解闷,顺便增加一点文学修养。
父亲寄来的这些书,都是些世界名著。虹一本一本地都读了。其中包括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曹雪芹的《红楼梦》,夏洛蒂·布朗特的《简爱》,简·奥斯汀的《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司汤 达的《红与黑》;还有伏尼契的《牛虻》,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小仲马的《茶花女》,以及玛格丽特米切尔写的《飘》等等;甚至虹还不知从外婆家的 什么地方,翻出一本《金瓶梅》,也读了。
读这些书的时候,虹常常陷入沉思与幻想当中,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某个人物。比如,读《红楼梦》的时候,虹就觉得自己很像林黛玉。一样的多愁善感,直来直去,简简单单,不会掩饰自己。而那个大家公认的成熟懂事,知书达理,面面俱到,复杂善变的宝钗,在虹的眼里却是个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好但也说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女人。虹向来喜欢简单,讨厌复杂。她发现世界上最讨厌的女人就是既复杂又世故同时又圆滑的所谓完美女人。这种完美在她看来代表了虚伪,是她不欣赏也不愿意接受的。
有时,虹也感慨黛玉的不幸,终不能与心爱的人结成连理。她觉得自己也像黛玉一样,寄居在外婆家里,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像宝玉一样的知心哥哥,能够陪她说说悄 悄话。
至于年老的罗切斯特为什么能够吸引到年轻女家教的注意力,从而令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他?虹始终闹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不是由于金钱与地位所起的作用?但无论如 何,爱情与金钱的相互纠缠所起的化学反应,在那个时候便早早地注入了虹幼小的心灵,并且在她今后的人生道路上不断变幻出不同的色彩。
因为那个男主角白瑞德,《飘》成了虹最喜欢的一本书。谁还能比书中的白瑞德更能满足一个少女对男人的 幻想呢?他成熟,富有,有阅历,有魅力,而最最重要的是他还很痴情。他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又总在最危险的时刻少不了他。他承认自己是个流氓,一个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不折不扣的流氓,可在他心爱的女人郝思嘉面前,却又软弱得像个孩子。他风流而不下流,多情又痴情,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
虹对这本书的书名很好奇,为此还特地查找了有关资料。发现此书名取自恩斯特·道森的诗《sum qualís eram bonae sub regno Cynarae》中的一句 : "我忘却的太多了,Cynara! 随风而去."( 原文:I have forgot much, Cynara! gone with the wind)。书名也同样在小说中出现过:当郝思嘉为躲避北方军对亚特兰大的轰击,逃回她家族的农场,塔拉。有一个瞬间,她想到:“塔拉还在吗? 抑或是它已经随着席卷佐治亚州的风暴而去了呢?” (Was Tara still standing? Or was Tara also gone with the wind which had swept through Georgia?" )
书中那句著名的开场白“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令虹尤其记忆深刻。虽然当时的她对托氏的这句对婚姻和家庭的悟言不是特别的理解,但是从她的原生家庭及父母亲身上,虹似乎还是多多少少理解了一点这句话的含义。
在读这些书的时候,虹的心里常常浮想连篇。种种感受、思考不时涌上心头,她多么想有个人能和她一起探讨,听她叙说。可是周围又有谁是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呢?虹不知道自己书读得越多,心中的孤单与寂寞感也越多。她更不知道,这其实是因为这些关于爱情的名著,开启了她关于爱情的憧憬,过早地把她引入一个男人与女人 的世界,一个对虹来说陌生的世界,一个神秘又令她向往的快乐的世界。。。
虹记得那片森林。那还是她小的时候,大约五岁多,爸爸经常带她去青岛的海水浴场游泳,完了之后就带她一起到男浴室冲凉。小小个子的她站在莲蓬底下,一抬头就望得见一片黑黢黢的男性生殖器,在她眼里,就像童话里的黑黢黢的原始森林一样,令她印象深刻。而父亲以为她那时年纪还小,应该不会有什么记忆,殊不知这一景象早已铭刻在虹的脑中,为她的早熟打下了基础,并且奠定了她今后的人生道路,彷佛一切都与此有关联。
大姨妈来的同时,虹又发现自己身体上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说阴部与两个腋下出现了一些软软的小毛毛,照照镜子,发现是黑色的。她暗地里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悄悄地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男人用的剃须刀,试着去剃除那些毛毛,但又不会使用同时也害怕伤了自己,只好作罢,任由它们像春天里的野草一样, 恣意疯长。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是不是所有女孩儿都跟她一样奇怪?她不敢去问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更不好意思问周围的亲戚。就连第一次“大姨妈”来了, 也是最后憋得没办法才悄悄告诉了小姨,从她那儿得到指示才知道该如何处理。虹发现做女人原来真的很麻烦。而她更感到成为女人的过程很复杂。
来过大姨妈的虹,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在她身上既有北方人身材高大,轮廓清晰的特征,又有南方人白晰嫩滑,柔弱无骨的特点,可以说融合了父母亲双方的优点,集南北优势于一身。即使走在美女频出的上海淮海路上,也有很高的回头率。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那一种说不出的少女独有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