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出门采购食物,看见货架上摆放着白白胖胖的莲藕,心里一动,又到了一年最美最丰的秋。秋天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季节,千枝万树在一夜之间,同时绽放出绚丽的一瞬,潇洒地在大地上留下生命最后的斑斓。而同时,莲藕从乌黑的泥沼里钻出,挺着白白胖胖的身躯,憨厚地宣示着大自然的丰厚富足。生命的此消彼长,在这个季节里,唱响着自然界的新旧交替、周而复始。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挑了几根白胖短粗的莲藕,称了几斤上好的排骨,准备熬今年的第一锅排骨藕汤。
排骨藕汤是湖北人的当家菜。最好的莲藕出自洪湖,雪白粉嫩、粗壮结实,用来煲汤是最合适不过了。湖北人煲汤,一定要用瓦罐吊子,长长的圆圆的,比普通的瓦罐大一号,小小的口,大大的肚子,还有一对耳朵。湖北人的瓦罐吊子,代代相传,熬出的排骨藕汤,千年流长,滋养着屈原、杜甫、孟浩然,以及世世代代的湖北人。
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我,最怕在南方过冬天,一个字:冷;两个字:真冷;三个字:真的冷;四个字:真特么冷。当我们在北京暖气充足的温暖的室内,穿着薄衫、挽着袖管、吃着热气腾腾的涮羊肉的时候,张爱玲在上海,用长满了冻疮的冰冷的小手,捂着纸袋里几粒微热的糖炒栗子,正萧瑟落寞地拐过常德路195号凄冷的街角。
记得那年初冬去武汉,白天走在街上,已经有了彻骨的寒意。街两旁的小贩们,早早地就支起了火炉。炉上的瓦罐吊子里,飘出阵阵排骨藕汤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驻足。从街头吃到街尾,彻身的寒气,消融在了一碗碗香浓的排骨藕汤里。
熬排骨汤并不难,熬的不是技术,熬的是时间,讲究的是慢火煨炖。将新鲜的大排骨过水(我自己的经验,大排骨熬出的汤,比小排骨更加鲜香浓郁),除去血水,然后放入切成大块的老姜和黄酒,先慢火熬两三个小时。莲藕切成1厘米左右的片,放入肉汤中,煨至莲藕软糯。喝汤的时候,只需要放一点点盐就鲜美无比。咬一口熬好的莲藕,拉出一根根细细长长的藕丝,小的时候,还喜欢吸吮稠稠的骨髓,唇齿溢香。藕的粉糯香甜,肉的酥烂,汤的鲜美,盐的微咸,以及莲藕本身的清香,在口中如莲花一般绽开。
清朝大才子袁枚在他所著的《随园食单》里写到:“一物有一物之味,不可混而同之。。。使一物各献一性,一碗各成一味。嗜者舌本应接不暇,自觉心花顿开。” 说的就是,每一样食物有它自己独特的味道,不能混在一起吃,要用不同的碗碟分开盛了,依次入口,各色美味让贪味的舌头应接不暇,心里开出了一朵幸福的小花。
喝汤一定要在饭前,味蕾最敏感的时候,切不可与米饭或者其它的菜肴混吃。舀一碗鲜汤,细细品味、慢慢享受,人生之一大乐也。
好了,废话少说,喝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