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凌晨街上的路灯，显得比平时更苍白一些。路两边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居民楼里的窗户也都黑魆魆的，偶尔有几个窗口散射出桔黄色的光。蓝色的月亮像是脱离了码头的小船，在云层中不断地漂浮着移动着。落尽了树叶的枯枝像是水边的芦苇，茂密地排列在路两边。星星像是水中的点点渔火，在不断地眨着眼说着话。月亮旁边的薄薄的云像是半透明的水母，发出奇异的琥珀一样的光。
第一次跟鼓手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小薇有些不太习惯。她知道鼓手喜欢她，怕鼓手在黑暗里对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做小姐这些年来，她经常跟着客人们在凌晨坐出租车离开长城饭店。那些客人们，大多是一上出租车就对她言语挑逗，动手动脚。出租车开出三里屯一段路后，小薇才放心下来，因为鼓手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像是个在女生面前害羞的乖孩子一样。
一路上，小薇都在问鼓手一些问题，听鼓手给她讲故事。自从刘东高中毕业离开小薇住的小城，到在北京又重新邂逅，中间有十一年的空白。小薇想知道，这十一年中刘东在干什么。小薇想知道刘东的一切。鼓手这些年来一直跟刘东在酒吧驻唱，知道刘东的所有秘密。在小薇的微笑和循循善诱下，鼓手把自己知道的刘东的秘密都告诉了小薇。刘东的前女友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为什么分手。刘东跟陈欣茹是怎么认识的，他们的感情是怎么发展的，鼓手一段一段地把故事讲给陈欣茹听。鼓手说，在陈欣茹来酒吧之前，刘东就像是三里屯其他酒吧的驻唱歌手一样，默默无名，没有什么人喜欢他的歌，也没有多少人来听他的歌。陈欣茹把刘东介绍给了电台的听众，陈欣茹每晚来酒吧给刘东主持音乐会。要是没有陈欣茹和她的堂姐的帮忙，滚石就不会跟刘东签约，刘东也就无法去参加滚石庆典音乐会，也就不会有即将发行的专辑。
坐在不断被路灯照进来的出租车里，听鼓手讲刘东和陈欣茹的恋爱故事，让小薇暂时忘记了早些时候发生的不快。虽然酒吧里的金老板没有埋怨她，也没有开除她，但是小薇知道，今晚上的祸闯得不小。小薇一直心里有些沉重。第一天上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酒吧里的人都知道了她是个小姐，她不知道今后还能否在酒吧里继续工作下去。
当听鼓手讲到陈欣茹给刘东做了这么多事情的时候，小薇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小薇对陈欣茹既羡慕又嫉妒。小薇羡慕陈欣茹的家庭，教育和才识，嫉妒陈欣茹和刘东好。自从十三岁那时的初恋起，无论爱与恨，小薇的心里一直没能放下刘东。当年，她是一个十三岁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他是一个帅气的高中生。当她在北京这个人潮汹涌的城市再一次邂逅刘东的时候，小薇发现自己对刘东的爱，一如当初。现在，刘东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高中生，而是一个更帅气，更有才气，成了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歌星。而她呢？成了一个失去了清纯，失去了理想，连青春也快失去了的一个靠身体挣钱的小姐。他们在不同方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如果说过去小薇对刘东的感情是初恋一样朦胧的话，现在小薇对刘东的感情，则是更为清晰和强烈。过去在出台和男人做那件事儿的时候，小薇从来没有高潮过。她只是假装高潮和兴奋，让男人们亢奋，尽快发射，让一切早些过去，好能够早些离开他们或者能够早些睡觉。跟那些男人们在一起，无论他们怎么刺激她，她永远也不会真正产生快感。自从她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陌生男人们想象成刘东之后，一晚上她能够来好几次高潮，她甚至会主动的要男人们跟她这样和那样。当他们发射之后，她会把他们挑逗起来，让他们再一次进入她，就好象跟刘东又一次做爱一样，感觉全身都在燃烧。她把男人们的精液榨得干干净净后才让他们下去。几乎所有跟她做过的男人都为她的敬业精神感动，都说从来没有一个小姐这样地对顾客好。只有在回到独自一人的住处之后，小薇才感到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那种快乐之后的寂寞，是放大了的寂寞。那种热闹之后的孤独，是带着落魄的孤独，无法安慰的孤独。
总有一天，我会让刘东跟我在一起的，小薇暗自下定了决心。我要真真正正地拥有他，拥有他的身体和一切。我要他爱上我。我要听见他说爱我。
回到新光世界旁边的高楼上，小薇刚用钥匙打开门，就闻见屋里飘出来一阵浓郁的饭菜的香味儿。小薇上班之前没有吃什么，经过这一晚上，肚子早已经饿得难受，现在闻见这么香的味道，恨不得赶紧坐到餐桌边吃起来。她把外衣脱了，在门口换上拖鞋，走进屋里来，看见客厅一侧的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放着八个盘子，每个盘子里盛放的菜很少，但是都很精致。桌子的两侧各放着一个空酒杯，中间放着一瓶洋酒。小薇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但是听见浴室里有水声。小薇走回到卧室里，发现床上放着几件女士衣服：一件绿色的宽松毛衣，一件黑白色的条纹衬衫，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一套宽大的白色睡衣。小薇知道，这一定是他看到她没有买什么，特意给她买的。小薇没有回家去拿衣物，在这里也没有换洗衣服，本来想穿一样的衣服凑合几天，没想到他给她买了换洗衣服来。小薇觉得心里生出一种感动，难得他这么心细和体贴，不仅让她睡在他的卧室里自己睡沙发，而且还为她想得这么周到。
浴室的门响了一声，小薇听见有人走到客厅里。小薇走出卧室的门，看见男人正在低头把酒杯的旁边的蜡烛点着，烛光在玻璃杯子里闪耀起来。小薇走到客厅里，男人抬起头来，笑了一下说：你回来了啊，刚才在洗澡，没听见你进来。谢谢你白天给我买的钱包，很好看。你饿了吧，赶紧坐下吃吧。
小薇突然想起了派出所民警审讯她时接到的那个电话。金老板否认了他曾找过分局的人给爬出所打电话。那么那个找人给派出所打电话，把他们当晚就放了出来的人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他吗？
是你给分局局长打的电话？小薇走到桌子边，拉开椅子坐下说。
管它谁打得呢，你回来了就好。男人坐到小薇对面，给小薇倒了一杯红酒说。先喝点儿酒，暖和暖和。
男人隔着桌子把倒好的红酒放到小薇的面前。红酒里反射着蜡烛的红光，一朵蓝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的小火苗在不断摇曳，像是有一朵花开在了酒里。小薇端起高脚酒杯来，喝了一小口。酒有点儿苦涩，但是味道很正很醇厚。客厅的餐桌靠近窗口，月光从薄纱一样的窗帘透了进来，落在了酒杯上和捏着酒杯的手指上。小薇看见自己的手指在月光下很苍白，像是没有血色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能从派出所回来呢？小薇放下酒杯说。
我诸葛亮，会掐会算，男人拿起筷子来说。我知道你心情可能不好，吃吧，别想那些了。
告诉我，是不是你打的电话？
先吃，吃完了我再跟你说。
你先告诉我，小薇看着男人说。你不说，我不吃，也不让你吃。
好吧，那我承认，是我，男人点头说。现在可以吃了吧？
为什么啊？小萍拿起筷子问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今晚我给你做了一桌子菜，你不回来我不就白做了？男人用筷子点着桌子上的菜说。我不能让这桌子菜浪费了。
小薇忍不住扑哧笑了。这个男人真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谢谢你，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些衣服，小薇感激地说。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做什么的啊？一直觉得你很神秘兮兮的，也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些。在你这里住着，都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心里觉得很好奇。而且，你怎么半夜里能让分局打电话给派出所啊？
你干两杯酒，我就告诉你，男人说。
小薇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仰脖子喝了。她拿过酒瓶子来，给自己倒满了，又干了一杯。两杯红酒下去，小薇觉得心里热了起来，头有点儿发晕，身子有些开始轻飘飘的。
这回行了吧？小薇把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说。
我哪有什么神秘，就一出生于普通家庭的一普通人，男人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只不过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跟着一拨高干子弟们倒过汇，前后大概倒过几千万的外汇，后来被作为倒汇大案抓住了。那时跟现在不一样，要是现在，几千万算不了什么。那时，几千万就是很多了。案发后，那些高干子弟们一个个都走后门，托了检察院里的人溜了，留下我这个普通家庭出来的没有后门的人给他们顶缸。我替他们坐了十年牢，把所有的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等我出来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发了，不是大款就是有权有势。他们内疚，集体凑了一笔钱给我，作为我替他们坐牢的补偿。我用这笔钱去了国外，读了书拿了学位，移了民，然后回国来，开了自己的公司。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我要是真的有事情找他们，他们一般都买账。当然，我几乎从来没有找过他们，今天是个例外。对了，今天我还去你住的地方查看了一下，以前我开车送你回去过，还记得你的地址。我看见有几个人在你那座楼前面的一辆车里坐着，眼睛盯着进出楼门的人。我想可能是那些想抓住你的人。你还是好好住在我这里，先不要回去了，等过一段再说。
我觉得太麻烦你了，小薇说。住在这里，把你的生活都打搅了。
不麻烦，我很高兴的，男人说。平时自己住，总觉得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现在有个年轻的女孩睡在一个屋里，晚上一起吃些什么，聊聊天，我觉得比过去快乐多了。
凌晨五点钟，小薇在床上被尿憋醒，悄悄爬起来上洗手间。她打开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间门口，正要进去时，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她扭头看去，看见男人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被子一半掉到了地上来。月光下，男人的头歪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一只手搭在胸前，带着沧桑的脸像是婴儿一样地熟睡着。小薇站在洗手间的门口踌躇了一下。她走到客厅，把一半落到地上的杯子抱起来，盖在男人的身上，把男人的脚也给盖住。男人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了句什么，继续睡去了。小薇站着看了一会儿男人熟睡的脸，觉得男人的睡相有些可爱。她有点儿想躺下来，跟男人在沙发上挤着睡。这个男人还真不错，小薇蹑手蹑脚地走回洗手间时想。要是心里没有刘东，嫁给这样的一个人也该很好很知足了。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刘东和陈欣茹一起到了老中医的家里，把金老板开的二十万元的支票和自己的五万元存款交给了老中医。老中医满脸笑容地收下了支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已开好的方子，递给了刘东。老中医说上面的药没有什么特殊的，在任何中药房都可以买到。刘东谢了老中医，把药方折起来塞进钱包里，站起来，拉着欣茹的手准备告辞。老中医站起来叮嘱说，要他们每隔两个星期来看一下，视治疗效果改变一点药方，来更好地治病。
可是怎么能知道治疗效果呢？刘东问老中医说。
每隔两个星期，在来我这里之前，你们都要试一下，老中医说。不要太害怕，即使昏过去了也没关系，因为这个病只是进入深度睡眠，过一会儿自己就会醒来的。你们可以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具体我就不用说了，你们都知道的。也许你们一个疗程就好了呢。
好的，谢谢您，过两个星期我们再来看，刘东说。
走出老中医的院子，外面是冬日里的一个少有的暖和的阳光天。从有些阴暗的屋子里走出来，陈欣茹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她从手包里翻出一个大墨镜戴上，让墨镜遮住脸。她今天外面穿了一件粉色粗呢花大衣，复古的款式，细细的腰身，黑色的一排扣子，领口和袖口上带着红色的装饰条。她的里面穿得是一件绿色的珍珠领开衫和裸色连衣裙，腿上是一双厚厚的黑色长袜子和一双长筒鹿皮靴。躲藏在拐角的冷空气突然一下袭了过来，袭进了她的肺里。空气虽然冷，但是既新鲜又充满了活力。陈欣茹把胳膊穿过刘东的胳膊，挽着刘东，沿着狭窄的街道向着路口走去。
二十五万啊，就这么一张小纸，纸上几个字，真成了一字千金了。在街角等出租时，陈欣茹对刘东感叹说。
多少钱都值，刘东的胳膊夹住陈欣茹的胳膊说。滚石已经安排好了，专辑的发布会这个周五在金老板的酒吧举行。专辑发行了，我们就有钱了。
你的专辑马上就要出了，好期待。可是要是专辑销售不好呢？陈欣茹有些担心的问。
至少应该还可以吧，刘东思索了一下说。滚石的市场部门投入了不少广告，他们有经验，一定能销出很多的。哎，已经中午了，咱们去吃饭吧，吃完饭送你去单位。你想去哪里吃饭啊？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那个古观象台城墙下的餐馆吗？好久没去那里了，离这边和单位都不远，地方安静，价格也便宜，我们去那里好吗？
好啊，刘东点头说。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很有纪念意义的，一直想再去一趟。
那时你可没说是约会，你说是感谢我让你上节目的，请我吃饭的，陈欣茹说。
我以为你知道的啊，那一天是七夕，七夕两个人吃饭不是约会是什么？
反正你没告诉我是约会，我那一天很忐忑的，陈欣茹噘着嘴说。那时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也不跟人家明说，人家衣服都不知道穿该什么样子的好。
他们在路口站了一小会儿。对面有一辆出租车沿着宽阔的马路驶来，刘东挥手让司机停下。司机看见了刘东，在马路对面停下了。刘东拉着陈欣茹的手跑过马路，坐上了出租。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陈欣茹把头靠在刘东的肩膀上。只要是他们坐在一起，陈欣茹总喜欢把头靠着刘东的肩膀。挨着刘东坐在一起，把头靠在刘东的肩膀上，陈欣茹就觉得很舒心很安全。冬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陈欣茹的肩膀上和大衣领口上。她的头发有些蓬松地垂在脖颈，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泽。
想起他们要去第一次约会吃饭的地方，陈欣茹就想起了刚认识刘东的时候，在酒吧里看见刘东坐在高脚凳上抱着吉他的帅气的样子。刘东的第一首歌就打动了她。那时的刘东，喜欢唱缠绵而忧伤的歌曲，就像是一个自恋的人，在弹唱自己的心情。十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停在了古观象台城墙下的那个僻静的小院子前。刘东交了钱，跟在陈欣茹后面下了车。院子前的那棵百年的老槐树的树叶都落光了，只有光秃秃的枝杈指向蔚蓝色的天空。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依然瞪着一双凸出来的大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们。陈欣茹挽着刘东的胳膊，走进院门，推开一扇小门，进了餐馆。
虽然是中午，餐馆里依旧人不多。他们要了原来坐过的桌子，面对面坐了下来。刘东把身上的大衣和围脖脱下来，放在一个空椅子上，也帮着陈欣茹把大衣脱下来，放在一起。女招待把两份菜单递给他们，随后给送了一壶茶来。陈欣茹看着菜单，刘东把茶水给陈欣茹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好了吃什么了吗？刘东问陈欣茹说。
好多好吃的，不知道吃什么好，陈欣茹说。
记得我们上次来这里吃得是松鼠桂鱼，很好吃，刘东说。
你怎么还记得吃得是什么？陈欣茹好奇地问刘东说。
第一次约会，我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刘东说。那天你穿了一件深绿色的吊带花格短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珍珠领蕾丝开衫，很漂亮，很清纯，很美丽大方。那天你的头发也做得很好看，蓬蓬松松的，显得很俏美可爱。你还带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显得很清爽和甜蜜。
我也记得，陈欣茹说。那次我从楼门口一出来，就看见你站在树荫下，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等我。第一印象就觉得你腿特别长，人也瘦，头发也乱。你穿着一件黑衬衫，蓝色的牛仔裤，黑袜子和一双运动鞋，跟你演出时穿的一样。当时还在想，你是不是就这么一身衣服啊，怎么在酒吧演唱时看你穿这样，你去我们电台唱歌也是这一身，第一次约会还是穿的一样。不过你穿这一身还真显得很干净利索，带着一股潇洒和帅气。
从那时到现在，有四个多月了吧，刘东感慨地说。虽然只有四个月，可是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你很长时间了似的，好像认识你了好几年。想想我们进展也够快的，才几个月就同居，住到一起了。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幸福吗？
嗯，很幸福，陈欣茹眼睛看着刘东说。
我也是这样感觉，刘东看着陈欣茹说。过来让我亲一个。
陈欣茹从座位上略微欠起身，身子前倾，嘴唇跟刘东的嘴唇在桌面上相遇。每当跟刘东亲吻的时候，陈欣茹就觉得心里很兴奋很刺激。他们的嘴唇触碰了几次后，身子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重新坐好。
请问您们想好了点什么了吗？一个女招待走到桌边问他们说。
要一个松鼠桂鱼，陈欣茹的手指点着菜单说。再要个素炒豆苗怎么样？
好，刘东说。喜欢豆苗。
一个素炒豆苗，两碗米饭，陈欣茹把菜单递还给女招待说。劳驾能快点儿上吗？一会儿还要去上班。
好的。女招待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菜名说。
女招待把菜单收拾起，向着后面走去。陈欣茹和刘东互相看着。刘东把手伸过来，在桌子上握住陈欣茹的手。
你手好凉啊，刘东说。
没办法，从小就这样，陈欣茹说。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东把两只手伸过来，把陈欣茹的手捂在手心里，暖和着。刘东的长腿在桌子下伸过来，挨着陈欣茹的腿。
我怎么点什么你都喜欢呢？陈欣茹问刘东说。从没见你说过不喜欢。
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好吃，刘东说。就是白菜汤也好喝。
今儿怎么嘴这么甜？灌蜜了吗？陈欣茹把刘东的手牵过来，放在嘴边吻了一下说。
是真的，看着你，不吃饭都够了，刘东说。其实最想吃的就是你，想把你一口口的吃了。
别瞎说，注意场合，陈欣茹红着脸看了一眼四周说。这可是公众场合哎，你又不是过去了，回头有人认出你，把听见的写出来，窘死人了。我想起一件事来，你当初骗我来的。
没记得啊，怎么骗你了？刘东好奇地问。
哼，当时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你说你饭量很大，要多点一些，其实你饭量一点儿也不大，陈欣茹说。每次只吃一碗饭，吃完了碗里的，就不再盛了，害得我家里饭都不敢多做，总怕剩下。
下次我多吃一些，向着吃货努力，刘东说。我们也同居了一段时间了，你觉得我们在一起怎样呢？
很好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很爱我，也很顾家。有你，有咱们的小黄猫，我觉得很温馨的一个家，比以前我自己住着温馨多了。每天枕着你的胳膊睡觉，我都觉得很幸福，睡得很安稳和踏实。
那我们早些结婚吧，刘东看着陈欣茹说。不是说，明年春天或者秋天结婚吗？我看春天吧。
亲爱的，我想先看看病治疗的情况再定，陈欣茹说。不是我不想，我是怕以后永远的好不了。
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刘东说。就是一辈子好不了，我也会只爱你，跟你在一起。我说话会算数的。我爱你，没有性又有什么？只要我们能睡在一起，抱着就可以。
我知道，陈欣茹说。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心。我知道你爱我，所以我总是特别感动，觉得自己好幸运，有这样的一个人爱着。不过我觉得还是等一等，看看再说。
对不起打搅一下，餐馆的老板笑嘻嘻地站在餐桌边说。你刘东吧？
是我，刘东说。几个月前来过一次，您记性真好，不愧是老板。
不是我记性好，是刚才在看今天的报纸，恰好看到了你的照片。老板一边说，一边把一张当天的北京日报放在桌上。你看这是你吧？
陈欣茹和刘东松开握着的手，一起向着报纸看去。果然在娱乐版头条，有刘东的一张大照片。照片底下是一个醒目的标题：《三陪女叉扎客人，滚石新星酒吧聚众斗殴》。除了刘东的大照片之外，上面还有小薇举起叉子扎啤酒肚老板的照片，刘东把啤酒肚老板撞倒的照片，以及鼓手抡椅子砸人的照片。写这篇文章的记者记叙说，晚上偶然跟几个朋友去三里屯某一特火的酒吧听歌，亲眼目睹了酒吧里的一起群殴事件。某个新来的女招待与一伙客人发生争执，客人爆料女招待是某俱乐部的三陪女，女招待恼羞成怒，拿起桌子上的叉子扎向客人，把客人的手扎伤，从而引发了一场客人和酒吧雇员之间的斗殴。乐队主唱，乐队鼓手及酒吧保安一起与客人大打出手，桌椅板凳乱飞，酒吧一片混乱，演唱会无法继续进行下去，被迫中止。最后，乐队主唱，鼓手，保安和客人都被警方带走，调查事件起因和决定处罚措施。据悉，乐队主唱是近日刚去台北参加了滚石三十庆典的歌手刘东。另据记者与在斗殴中受轻伤的某公司总裁唐某联系，唐某的律师说，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条例，打架斗殴致人轻伤的，构成故意伤害罪，处三年以下徒刑，附带民事赔偿，依据法律规定给与赔偿，如医疗费、误工费等相关的费用。唐某的律师已经依此准备起诉刘东等人，要求赔款三十万。
看了报道之后，陈欣茹和刘东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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